由教书佬到义游人 邓纬荣:自由值钱过我赚的钱

有人视旅行为娱乐减压,但邓纬荣偏偏喜欢辛苦团、自我挑机。“如果去到德国、北极都是做回在香港做的事,没意思。要maximize(最大化)旅游的意义,我觉得要当一个开发自己可能性的机会。” 有人视旅行为娱乐减压,但邓纬荣偏偏喜欢辛苦团、自我挑机。“如果去到德国、北极都是做回在香港做的事,没意思。要maximize(最大化)旅游的意义,我觉得要当一个开发自己可能性的机会。”

“在香港受教育,你会知道人生选项有1、2、3。但旅行告诉你,除了1、2、3还有A、B、C和I、II、III,不同人告诉你各种想像不到的生活可能性,那是最值钱的。”--“义游”创办人邓纬荣

正想问八十后的“义游”创办人邓纬荣何以英文名改做Bird?中环码头的天空上,出现了一只悠然翱翔的巨鹰。逆风下它把拍翼速度减慢,甚至不拍翼省着力在空中定点,不与强风硬拼,转风向才借力再振翅冲上云霄,动作完美得像一场表演。


邓纬荣有个悲惨童年,年少丧父、母亲患躁郁症,与他相依为命的妹妹被送到保良局生活。

曾经,邓纬荣也像一只鹰,但漫无目的、缺乏方向,甚至遍体鳞伤。一次旅行改变了他,与朋友合作成立社企“义游”,更毅然辞去教书工作,全力藉旅行改变人心。

生于番禺农村,邓纬荣六岁来港定居,那是一九八九年六四事件翌年。“我敢讲,香港所有范畴的社会问题我都亲身经历过:精神健康、贫富悬殊、新移民文化冲突、残疾,那种惨不能言喻。”综援族的邓纬荣记得,父亲在他中四那年离世,母亲躁郁症入院,家里银行户口被冻结,他在柜桶底摷到一张廿元(港币,下同)钞票,与相依为命的妹妹筹谋过年,“情景就好像《再见萤火虫》那两兄妹。”

还未够惨,邓纬荣原来小时候在内地左眼受伤,只剩一成视力,乐观的他不忘自嘲:“好处是买隐形眼镜半价。”最后,连妹妹都被送进保良局。回忆过去,邓纬荣轻叹:“我这样都可以正正常常长大都很好彩。”

万念俱灰下的他曾经叩问:“人生有什么意义?”直到他中学的生物老师恭喜他,扭转了他的命运。

“她告诉我‘凤凰涅磐’的故事,恭喜我说人生低潮反而是拆毁重建自己的机会。那刻,世界没变,客观处境一样,但我解读世界的方式不同了,我的世界也不一样。”

Bird(右二)于2006年游西藏,各种奇遇启发他创办社企“义游”。

首游西藏 学懂一个人去旅行

很难想像,如今周游列国的邓纬荣,曾经认为护照比任何东西奢侈,只靠National Geographic带独眼去旅行。“作为穷L,自小觉得旅行遥不可及,出国更被剔除于我的人生选项。”大学毕业他拿着替人补习赚取的第一桶金几千元,策划了首次背包旅行,到西藏二十天,从此改变他的一生。

旅途上他认识了如今仍称兄道弟的死党,告诉他:“一个人去旅行是人生必修科。”

“哪有钱?”Bird回他。

“不用好多钱,越穷越风流。”朋友在越南浪游了一个月,只花了两千元,Bird随即效法,由旺角开始,坐巴士到胡志明市。“我终于明白穷风流是甚么意思,穷的确限制了一些可能性,但只要有想像空间,会给予你更多的选择。”

年轻人去年参与印度义教工作营,由于义工的英语水平各异、背景不一,必须反思教育的种种理念与执行的议题,更有参加者以诗回应自己义教的感受。

 

邓纬荣旅行时会肆意做平时不敢做的事,躺火车轨要家长指引。

童年的人生是很有限制的,旅行让他跳出井底,追求无限。

每次浪游世界,他都带着一颗冒险的心,十三年去了廿多个国家,北韩、冰岛、匈牙利、肯雅、西藏等,去极地探险,去坟场思考人生。他认为旅行最适合做的不是打卡、鸠呜,而是挑战既有思维,扩阔对生活的想像。

“我试过去法国探在蒙古认识的朋友,一星期住了七个朋友家,由最小的宿舍到郊区大宅,他们在法国念艺术或哲学,会取张大纸在草地泼墨,或者对住火炉写生,回来后我简直觉得自己会画画。”邓纬荣回忆,朋友向屋主提出大夥儿去爬树,屋主欣然同行。“那刻我明白,华人对客人的尊重来自关心;法国人对客人的尊重来自对自由的容许。”这次经历让他对尊重有了不同的理解,是一堂课。

邓纬荣特别设计难忘的任务予义工,例如在蒙“孤”绿野工作营,孩子们要在大草原上与孤儿打成一片。

八千元成立社企 培训国际义工

认同“知识改变命运”的邓纬荣在科大毕业后决定投身教育界,但他更相信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同时与七位年轻朋友成立“义游”,透过招募“国际义工”当实习生,以当地人视野和同理心探索世界之大。

“我们八个年轻人每人投资一千元,登记注册“义游”为社团。”邓纬荣回忆八人技能和专业范畴不同,却有着同一信念。我笑他们像八仙过海、各自献技,他修正我说:“现在更贴地一点应该讲兄弟爬山,各自努力。”

自谑“教书佬”的邓纬荣于“义游”运作至第四年,为家人及自己预留两年的生活费,便辞职专心营运机构。“其实都是利益计算,因为自由值钱过我赚回来的钱,再做下去太安逸,再不走就不会舍得走。”

发展下来,有十年历史的“义游”已相当有规模,参加者可从过百个国家约四千个工作营挑选自己感兴趣的范畴,当中包括环境保护、文化节庆等。像“义游”刚公布培育社创新血的“赛马会特义公民计划”,随即便有六百人报名。

义工到墨西哥保育海龟,从中体会墨西哥人的热情和友善,也是一课难得的生命教育。

“有学生参加海龟保育工作留守海滩,静候它们下蛋,是无言的生命教育;又有孩子到蒙古与当地的孤儿在草原上一起生活,对天地人有新的领悟。”我看过参加者以文字记录做国际义工的心路历程,不少都说自己开了窍。

“小时候可能捱惯了,去旅行我都特别喜欢捱,自得其乐。”邓纬荣最怀念昔日的穷风流。“回不去了,心境、时代都不同。以前去伊朗,用地图划路线,没智能电话和WiFi上网的年代浪漫好多。”为了年轻人重温浪漫,他特意安排特别任务:在布拉格随机跳上一辆巴士,半小时下车后去探索当地社区艺术;或者到坟场看墓志铭。

“讲社会创新,现在社会创伤中,但青年仍然对世界好奇,如何令青年的力量凝聚、发挥到影响社会?”相信教育,更信以生命影响生命的邓纬荣说:“做Educator(教育家) 的工作不是teaching,而是make learning happen。”

那只大鹰回来了,这次它飞得很低,自信地在海面寻找猎物。

一趟北韩的旅程,有义工与当地高中生交流后,发现他们也会关注球员美斯,“这让人打破北韩落后和专制的预设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