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变局中,砂有政治卫星定位系统(GPS)吗?

国事论坛 / 黄泽荣

 

国阵政权被推翻象徵大马旧秩序的崩溃,希盟政权的崛起则代表一个新秩序在形成中,或在新框架下重塑。

(1) 历史选择了砂拉越

形势逆转、强弱易位、尊卑倒置,朝野对调,新旧秩序交替的过程难免滋生乱象。

估计砂州选举在两年半之内登场,决定由谁来做庄,摆在砂拉越人面前的选择是:到底该保留现行模式,还是把砂州政权易手,也试换由希盟来轮替?

整个局面存在太多不明确又诡异的谜题,换句话说,有太多可能性; 509破天荒变天之后,各方面还未完全走出恍惚茫然的交替期,砂拉越情况极特殊,将提前对希盟上台后的表现作中期评估,更要决定把砂州政权委託给谁……

所以,我们更急于寻找政治卫星定位系统(GPS),我们更需要儘早尝试去剥开充斥疑惑的政治表象,一起拿出透视镜往深层检定和审视。

历史又一次选择了砂拉越--

我们需要作出不寻常的重大抉择,这是U转不来的抉择;我们可以做到无愧于历史,我们所要作的选择也应该无愧于砂州。

当形势和局面越恍惚越迷茫,我们砂拉越同胞就需要越早沉静下来理性探索,为犀鸟之乡,也为马来西亚的未来政治走向求答案。

谨建议从两个视角来探讨:一个是全国,另一个是砂拉越。

(2) 打破凭立场诠释的政治思维

509变天后,林吉祥第一时间的剖析是:国阵最大的败笔就是没有制衡,完全一边倒,导致连1MDB这样的 “窃国课题” 都不能仗义执言。

此话说到了马来西亚多数人民的心坎里:巫统和国阵如果受到内外的制衡,国家行政权如果受到立法和司法权所制衡……情况不至于失控。

制衡是“永远在路上”的民主运作环节,把权力关进制度的笼子里是个“进行式”的过程。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制衡一旦失衡,就要出问题,既然大家因为国阵付出那么高昂贵学费,那么,对希盟就必须一开始就谨防,对砂盟也应该果决,恕不接受双重标准,也不能任凭政治立场来诠释或动摇我们坚持要有制衡的原则。

既然前朝让大家那么累、那么苦,根源之一就是政权的行使未受制衡,执政组合内部的权力也失衡(巫统说了算,其他成员党只是依附和陪衬),治理国家及分配国家资源失序,那么,前事不忘,后事之师,砂拉越人接下来的抉择就应该是离不开对制衡机制的保护。

政党政治的立场可以改变,可以对调,但是,关键的价值观和原则却不能因而变质,也不能因为立场和态度改变就弃置脑后。

当下一个政治迷思就是,政治人物依然选择性地凭立场来诠释国家人民的利益。

立场决定态度是什么样子?

身在什么阵营,就必须拥有什么立场,立场是什么,态度就需要怎么样……当立场改变了,态度也就不一样了。如果凭立场来表述论断,凭立场来把持政治的态度,那么,在公义的诠释上,事实真相和是非对错都必须让路给政治立场与态度(还必需符合当权派的立场和态度)。

2014年不幸车祸逝世的日落洞之虎卡巴星及2017年初离世的阿德南之所以受到那么多人打从心里尊敬和讚颂,其中一个原因就是,他们曾经在公义面前,跳出政治立场的禁忌,讲该讲的真话,做该做的实事!

要拨开政治迷思,我们就不能对凭政治立场所发表的诠释和论述照单全收,听其言不够,还得观其行,务必保持不惑!

对制衡,我们要坚持!

(3) 别姑息“秩序”变“失序”

509投票结果反映马来西亚人民 “所要的局面” ,在新秩序下,希盟获得113国席(+亲希盟的沙巴复兴党8席、独立人士3席和沙巴立新党1席,共有125国席)、国阵79席及伊斯兰党 18席。希盟得票50%、国阵32%、伊斯兰党18%。选民对国会议席的分配极有意思:希盟的土团党只得13席,公正党最强,拥有47席,行动党次之,赢得42席,诚信党有11席位。

反观丧失政权的巫统,它依然是最强大政党,独有54个国会议席。

首相敦马哈迪来自土团党,土团党在希盟内部排名第三,受到两更强大的多元政党,即公正党和行动党的制衡。希盟儘管执掌中央政权,但是,在国会下议院的议席并未达到三份之二的绝对优势,而且受到强大的在野党巫统制衡,此外,还有伊斯兰党及砂拉越土著保守统一党的牵制影响,不能一意孤行、为所欲为。

应该可以这样解读,被愤怒推翻的是一个长久来失去制衡的国阵政权,投票结果非常强烈展示人民主张对执政组合作出有效制衡,这是大家希望实现的政治新秩序。

制衡机制的有效发挥是防止秩序变成失序的“马奇诺防线” ,这道防线必须守着。

在民主祭典中,政权轮替是好事, 509是一场完美的政治海啸,既实现轮替执政,又为新政权设置了一个面面兼顾的制衡机制。理论上而言,变天之后,原有的利益集团及依附阶级会被更替,利益和资源的重新分配必然发生。但是,重新分配应该在新秩序下按照更公平、合理与透明的方程式履行,而不是新瓶旧酒,依然放不下老的那套方程式。

大家都期待大马会因为有制衡的新秩序而变得更加美好,然而,这个想望的处境惊险,或很快触礁,丛林法则会让强权说了算,而强权是绝对藐视与厌恶制衡的。

砂拉越人在抉择上拥有很多考量,包括该怎么做?不应该做什么,才能帮忙让辛苦实现的政权轮替那么快就失序。

不错,今天处理权力陷阱与潜伏危机的方式将塑造我们的未来。

历史总是似曾相识,很多人说,历史会不断重複,也有人说历史不会重演,但相似,本质上,相似的不是历史,而是人性!

(4) 政改之母:解开紧箍咒

说敦马新政过去半年来没整饬纪纲,修明法度是不客观的,但是,要把持更高的客观性,就必须认清什么是马来西亚必须改变的大前提,什么才是长久来,足以让举国头痛欲裂、全身瘫痪的紧箍咒。其实,大前提一解决,紧箍咒若解除,其他的“附属问题”大多迎刃而解。

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正常人会去反对政府“扶弱济贫”,但是,我们应该反对继续把“扶弱济贫” 种族二(区)分化,並打着“扶弱济贫”的幌子来套上种族政治主义至上的紧箍!

敦马哈迪的希盟政府显然坚持守住这条旧路子。那也是他一路来所体现的核心思想。只要套在治国大前提头上的紧箍照旧,马来西亚还是走在前朝的老路。

摆脱种族执政的思维才是新政带来革新的“新马来西亚” “政改之母”,只有诚挚释放出解除种族政治紧箍咒的善意,哪怕是制度化改变的初步,都可能带来穿透缝隙的亮光。

大前提不变,其他非制度化,而是个案式的俗成行为即使有一点点调整或变化,委实也没什么值得歌功颂德、大书特书的……

把国民经济强弱以种族来标籤,必然陷入误区;依此模式把经济政策实施了48年还穷喊不达标,箇中原因必跟失策有关,早就不该一脉相承下去,坚持往胡同直走下去。

“分利集团” 通过 “寻租活动” 既不需要投入生产,又能坐享其成,攫取生产利润的特殊优惠来自哪裡?

答案是公权力──执政权。

巫统政权失守恰恰就是跟马来民族社会本身的“贫富差异”关係非常大。

种族政治主义把扶贫扶弱推进一个误区去, 贫弱的本身是没有肤色的,贫富的差距本质也不在于肤色。根据肤色区别来制订和实施种种政策,各族之间都没有赢家。被剥削公平机会的族群等于被削弱了应有的竞争力,被给予扶持优惠和特权的也一样被削弱了竞争本能,有违自然法则,一代接一代,政策不改,在最现实与残酷的“竞争力”面前,依然摆脱不了“弱势群体”。

(5) 砂盟须求变,没“差异”不行

未来两年半至三年之内,要发生两件大事:

一件是首相敦马哈迪让位给安华的权力换班;另一件是砂拉越的下一届州选举。

两者都是政治权力的大对决,在一定程度上,决定政权蜕变的新取向。

敦马重複坦言,希盟509执政中央是它自己都没想到的,可是,接下来夺下砂拉越州政权,任谁都知道,是不惜一切,志在必得的一战,否则,希盟如何以势立威?

砂盟跟希盟必须经过这一战决定胜负,双方实力明明白白分晓之后,才有进一步谈判的基础或根本连谈判都不必地接受现实。

希盟砂拉越的人马已经摩拳擦掌,严阵以待,不断发出要拿下砂州政权的豪言。对他们,政治的长征,就差这么一里路,将后的发展如何拿捏是将后的事,他们信心满满,现在不比往日,已经拥有强大中央政权撑腰,可以集中举国政治资源作战,选择先拚了看谁做庄才来说。

其中一个为希盟阵营的信心加码的“公众认知”是:你们就是前朝!你们砂盟根本背负着前朝的“原罪”,是前朝国阵的“馀孽政权”!

脱离国阵,改变包装就能脱胎换骨吗?

希盟不是还在指控国家面对巨额债务和财务困境,砂政党联盟难逃责任吗?换句话说,是帮凶!由此可见,希盟不会让砂盟“割须弃袍”,摆脱围剿。

6月12日,砂国阵4成员党(土保党、人联党、人民党及民进党联合宣布退出国阵),筹设一个新的砂拉越本土阵线,也就是砂拉越政党联盟或砂盟。

砂盟在宣佈退出国阵,自立门户时,的确向砂拉越同胞提到几点,包括:

♦ 维护宪法赋予砂拉越的权力及利益;

♦ 让全新政治平台继续向前及应对挑战,迎合砂拉越人民需求,尤其是砂拉越拥有独一无二的多元种族、文化及宗教社会;

♦ 势必捍卫所有族群的利益,因为这一切不仅是我们的骄傲,也是砂拉越人的快乐泉源。我们的决定是基于人民和砂拉越而做出,两者的利益高于一切。

只要砂盟还想在政治市场上取胜,它就得在策略上先突围,它如果要凸显崭新姿态就先得跟自己的老模式作出切割,必须“差异”化,否则,标籤上,还是前朝国阵!

不要忘记“公众认知”,不要小看因公权力失去公信力而大大发酵的 “塔西陀效应” 还在。这既是个效应,也是个执政者难以跳出的陷阱,学者称之为一种现社会现象,指当政府或某一权力集团失去公信力时,无论说真话还是假话,做好事还是坏事,都会被群众认为是说假话、做坏事。

砂盟必须做到跟国阵切割,又不能是希盟样板!

砂盟要跟国阵,跟巫统切割很难--因为,整个砂政权的运作模式一直参照巫统主宰国阵的方式,在这方面,土保党一直来很巫统,是砂拉越的小巫统。

国阵倒了,巫统衰落,也摔惨了,土保党有变吗?

宣布脱离国阵及另设砂盟时,砂执政领导所发表的几点很本土,可以引申开来,作为“替代性的新执政理念”,不过,必须要把口头或文字的论调变得扎实,只有在政策制度上具体化,这才能体现出砂拉越不一样的“差异”与特徵。

关键在于:砂盟要选择变还是不变?

(6) 体现差异化,支撑复邦与捍卫权益论

“捍卫砂拉越权益” 、复邦和复权等等议题可以是砂盟的一张王牌,也一样可以是希盟中央政府还按在胸口的一张犀利的好牌。问题是,砂盟这张牌怎麽打?

第一,砂盟不是力争更大的行政权、自治权吗?在争取的过程中,何不充分利用现有的行政权力对砂州党政制度作出能力范围所及的改革?

这个改革可以让砂盟体现出它的确不再是国阵,也不同于希盟,毕竟希盟在很多执政的大前提上走不出国阵的老路。

先决要做的就是建立自我权力制衡的党政机制。砂盟组合跟砂盟政府都应该急不容缓地把自己的家给整理好,一党独大,众党顺从的执政组合模式不行了,“政权分享”长期来自觉或不自觉地走向“主仆关係”的歧途其实就是国阵溃败的真正原因之一。

更加平衡的“政权分享”必须反映在执政组合及政府中,我们希望看到各成员党拥有更加平衡的话语权和执行力,也希望能真正体验到“机会分享”及“资源分享”被落实在砂拉越政府的政策上。

509証明,长期没有话语权与执行力的执政成员党只有走向衰落的末路,一旦主导政权的巫统有所闪失,政权就立马崩溃了。同样的现象也可以发生在砂拉越,不能掉以轻心。

第二,吸取509教训,亡羊补牢,改弦易辙……被撵掉的前朝政权所拥有的毛病,砂盟政府会没有吗?它有没有这积弊的清单?只有建立有效的制衡机制,提供监督的空间,坦荡透明,而且,洗心革面,才能証明砂盟不再是国阵。

要改变,就必须从 509得到教训,而且必须迅速着手,马来西亚会发生509变天,至少揭示了一个教训,就是前朝并没有从菲律宾和南韩吸取它们的509教训!

509谜题有共同的答案,就是:

♦ 领袖贪污受贿、渎职、滥用职权;

♦ 朋党滋生政治权贵;

♦ 政治军阀、世家和财团垄断政经关键位置;

♦ 行政体系贪腐;

♦ 政权在资源分配上并没有将发展红利实惠到社会底层。

放倒前朝领袖及撵掉前朝政权,目的就是:

铲除执政权力绑架人民权利的傲慢和贪婪。

如果体制积弊本身已是孵化和孕育极权领袖、朋党主义、分利集团、政经垄断、分配偏差及制度不公的温床,那么,制度化的矫正和更改才叫作“治本”,藉此向人民表明你的不一样,与此同时,争取民心,支撑复邦、复权与捍卫砂拉越权益的诉求。这是砂盟应该做的事,至少开始做。

第三,真正进行政改,做到“迎合砂拉越人民需求,尤其是砂拉越拥有独一无二的多元种族、文化及宗教社会”,也落实“捍卫所有族群的利益”的砂盟承诺。

国阵做不到,希盟敦马哈迪政权也不打算改变的大前提,就是种族主义至上的统治紧箍咒应该从砂拉越州政策与制度“从头”解开,紧箍咒若解除,很多其他的“附属问题”大多迎刃而解。

砂拉越可以实验砂拉越人的砂拉越体制,这样更能体现“砂拉越拥有独一无二的多元种族、文化及宗教社会”。这样,砂拉越儿女会知道,为什么必须支持争取更大的砂州权力,为什么恢复砂州地位及享有自主权是至关重要的运动。

当砂拉越子民认定他们的州执政体系可以做到“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时,大家没有理由不支持,也没理由看不清楚本土政治体制是不同的,是有别于国阵,也跟希盟有差异的。

把砂拉越的机会和资源更公平、更合理及透明分配给各族人民,提升生产力、竞爭力,携手创造财富和加大砂拉越经济蛋糕;与此同时,把扶贫济弱当作是共同责任来扛,这是跨越种族、文化与宗教,并要求精准扶持真正弱势砂人的政策。经济弱势社群有很多是土著,是达雅族、马来族和原住民同胞,但是,也不能否定有一部分是非土著华裔,政策没有必要以种族来区分,没有必要荒谬喧嚷“华人有钱”……这是敦马哈迪始终走不出去的零和游戏思维!

砂拉越既然要做到独一无二,那就必须认清贴上种族标籤的资源分配特权和经济蛋糕的分配绝对是个二元对立的零和游戏,相反的,它恰恰应该是个非零和或双赢游戏,只要撕掉种族标籤,落实多元政策精神;当经济弱势社群的情况好转时,所有人都受益,消费市场会更蓬勃,整体经济必然更好!

近几年,砂拉越的“复权运动”呼声响亮,有几点值得思考:

♦ 争取砂州执政组合拥有更大的行政权,而且涵盖自主和自治权力的更高成分--那么,这权力要如何制衡?如何被制度化关在笼子里?如何受到监督?如果能清晰看得到所争取的更大权力受到制衡?否则,这权力一不断膨胀,就变成大象,而这头大象会强大到谁都驯服不了,骑不上去……鑑此,必须先建立制衡机制。

♦ 要取信于民,务必吸取509教训,从速展示向沉疴宿疾对症下药的决心,认真务实地革除积弊,做到“权为民所用、利为民所谋”。

♦ 向联邦争取公平、合理的资源分配,包括石油税收,那就必须设定一套将资源分配给砂拉越子民的政策,直接惠民的运作制度。

♦ 砂拉越“复权运动”不应该继续停留在口号和感性意识的层次,它必须具体化为未来政策的方向,也必须让砂拉越人民感受得到,所争取的是实惠人民的;是民有、民享的权益。

对老百姓而言,你给我们愿景,我们给你支持!

不可否认的,迷茫的政局中还存在着一些未解开的谜题和吊诡,也存在着政治交易的可能性,这些都必须被厘清,清楚向老百姓交代,不能留一手!

主讲人简介:
黄泽荣,目前是《荣起思库》原创内容“自媒体”创办人兼经营者,
砂拉越星座诗社主席、
石隆门中华公学校友会顾问、
前世界华文媒体集团执行董事、
前星洲媒体集团董事经理、
在报界39年,从新闻前线採访及时政评论到编务,进而管理集团辖下的马来西亚及区域报馆业务;后期领导传统平面媒体向新媒体转型,拓展多元渠道与平台。

 

Last modified onMonday, 12 November 2018 12:49